散文 | 老街老屋
张冬娇
我所居住的这个城市有一条老街,在这里,还有不少老屋。
青苔丛生在斑驳的墙壁上,常春藤爬上屋顶,在风中悠闲地张望着。屋檐下,裸露的青砖旁,蔓延着一些不知名的杂草,而野生的苎麻茂盛葳蕤,已探向破旧的门窗,对老屋成围攻之势。
阳光静静地照耀着这一切,依旧炎热灼人,在剥落的粉墙上反射着静谧之光。四围鸟鸣啾啾,虫儿唧唧,混合的声韵颤动在流逝的岁月里,一股熟悉的气息弥漫开来。
每每此时,我就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,静静地沐浴在这种气息中,沉静而深厚,浑朴而清新。一切老的东西,老树、老屋、老人……都是如此丰厚而又寂静,沧桑而又安详,他们积聚着丰富的能量和底蕴,如遥远岁月里流淌下来的清泉,“汩汩”地滋养干涸的心田。
我数了数,发现这条老街有150余栋保持相对完好的古民居、古院落。这些老屋,大都是清代典型的民居,砖木架构的两层楼,坐北朝南,或坐西朝东,民间窑场烧制的青砖灰瓦,在现代化的楼房衬托下,透出一种苍凉的素朴。
而徽派建筑风格的民居,高墙封闭,马头翘角,檐脚外挑,石雕镂窗,破旧沧桑中也难掩当年的典雅简洁,精美富丽。它们有的保存完整,有的墙裂顶塌,有的只剩残垣断壁,墙上青藤缠绕,屋内芳草萋萋,没有人住的地方,也失去了灵气,房子会很快颓废,成为自然的一部分。房子一般楼下住人,楼上堆放粮食杂物。楼上窗户很小,像一只只眼睛,而屋檐正起着像眉毛或睫毛一样的美化和保护功能,衬得“目光”深邃而坚定,永远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。在防盗设施落后的年代,住在小窗户的房子里,更有安全感。大门一般是木制的,随时可以取下充当临时摊位。有的大门紧锁,门两边静立着破旧的木板车或粪箕等农具,仿佛是对过往岁月的怀想;有的大门敞开,几件残缺的家具以古老的姿势定格在时光深处。老屋基本无人居住,但这些家具和农具还留着主人的痕迹和气息,隔着时空的隧道,还能触摸到他们的勤劳和节俭,在湘东“农勤于耕,士勤于学”的耕读文化中,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。
老屋的后院,大多栽有板栗、香樟等树,也有竹林,那是儿时的乐园。如今,树林荫翳,藤缠草绕,散发着陈旧的,却又是洁净的、亘古的气息,这气息隐藏在我们记忆深处,让人内心澄净、自在而安宁。
我身边不断有人推着三轮车,扛着锄头,或肩挑手提着菜蔬经过,他们偶尔也会好奇地看着痴痴站在路边的我。他们的生活方式、思维模式、精神世界早已与这块土地融为一体;他们的血脉里,早已流淌着这块土地上的勤劳、坚韧、淳朴、劲直的秉性。在他们眼里,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。而我,作为一个局外人,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去发现、认识、审视着这一切——归根结底,我也是这块土地上的一分子,我在这里来来回回地寻觅,就是为了找回灵魂的根和家园,离开了这样的根和家园,我们便只是空空的躯壳。
幸好在老街,这样具有地域文化特色的传统民居能随处可见,让我不经意间与历史撞个满怀。有老屋怀想,我们就不是孤寂的行者。可以说,老街的老屋,是这座城市每一个人精神家园的缩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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